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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与禅宗

苏轼与禅宗

◎ 吉晓凡

创作佛禅诗几乎贯穿了苏轼一生。彼时,禅宗思想盛行,恰逢苏轼政治失意、远离朝廷。由此,苏轼自觉地接受佛禅思想并融会贯通,将佛禅融入自己的诗作创作。不仅如此,禅宗也对苏诗的思想内容产生巨大影响,使苏诗具有更为深邃的精神境界和更为洒脱的人生情怀。

不一般的人生经历让苏轼尝尽人生况味,而佛禅思想的发展迁移,为他自主接受并寻求禅宗的玄妙义理提供了渠道。众所周知,贬谪黄州是苏轼人生的一大低谷,也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折,影响了他的思想。这一时期,苏轼在创作时大量引用佛禅经典的典故,如《楞严经》《维摩经》《法华经》等。

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时期的苏轼,真正地通融佛法,佛学修养达到较高境界。乌台诗案对苏轼的影响甚大,身陷囹圄的苏轼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身心煎熬,但这也成为他深入禅宗思想的一个重要契机。正值壮年的苏轼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人生真谛。黄州这个小地方给了苏轼一个绝佳的机会去冥想和寻觅。也是在这里,他在东坡耕田,东坡居士由此得名。

传诵千古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正体现出苏轼思想的转变。词的上阙追念和凭吊千古英雄人物的风范、气度,下阙抚古思今,歌颂英雄伟业,发出一声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轻轻叹息,将之前所述的种种功业尽皆消弭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这轻轻一叹,给这首词带来了高远深邃的艺术思想与价值,令人心颤。这也是苏轼词给我们带来的审美享受。

根据自身需要,苏轼在学佛过程中主要吸取了华严宗圆融无碍的宇宙观和禅宗心性本净、见性成佛的顿悟学说,形成空静圆通的宇宙观和人生观。这主要体现在乌台诗案后,仕途的失意、磨难,加深了苏轼对人生荣辱、悲欢的认识,推己及人,对万物产生悲悯之情,形成佛家倡导的众生平等的思想。纵使命运不公,也不能颓废度日。于是,苏轼追求心性的解脱、灵魂的自由,帮助自己从悲苦中解脱出来。禅宗一向重视心的觉悟,要求世人摆脱世俗的贪嗔,倡导在现实生活中来去自由自在解脱,达到安心接物、超然旷达的人生境界。

元丰五年,是苏轼在黄州时期创作的巅峰,这一时期有《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念奴娇赤壁怀古》《前赤壁赋》《后赤壁赋》等。这些作品抒写出苏轼悠然旷远、超逸绝尘的人生姿态,表达了他旷然豁达的性格。

在惠州、儋州时期,苏轼已步入人生晚年,对功名利禄、利害得失早已抛却身后。苏轼花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领悟佛禅的真谛,他的佛禅思想日趋圆融,并融汇于自己的思想当中,实现了自身生命之于佛禅的体验,交出一份自己满意的生命答卷。苏轼这一时期的创作,实现了对于生老病死之苦的超脱,获得了精神上的自由,思想也臻于至境。从苏轼的诗作中可以感受到,一旦人挣脱了世俗名利的捆绑,着眼于精神层次的追求,就可以超越自我、超越生命、超越生死的界限。

晚年的苏轼研习三教,创作了许多融汇三教同时引用佛典和道教典故的诗作,对于儒家入世哲学、仕与隐有了更深刻的思考与扬弃。苏轼并不是简单地引用典故,而是表达了他对佛禅的思考。这一时期,苏轼以禅宗语言为诗,更具哲理性,思想更深邃。因为禅宗思想已深入骨髓,融入思想,禅即是我,我即是禅。

苏轼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有僧友维林陪伴,可见禅宗义理对他生命的慰藉。在绝笔诗《答径山琳长老》中,他写道:与君皆丙子,各已三万日。一日一千偈,电往那容诘。大患缘有身,无身则无疾。平生笑罗什,神咒真浪出。这里不仅有对生命无身则无疾这种《金刚经》式的禅辩,还有对于生老病死之苦的超脱,也是苏轼思想臻于至境的表达。

摘自《人民日报海外版》